采蓮人和采蓮歌,柳外蘭舟過。不管鴛鴦夢驚破,夜如何?有人獨上江樓臥。傷心莫唱,南朝舊曲,司馬淚痕多。
采蓮人唱著采蓮歌,楊柳岸邊一葉小舟輕輕地劃過。那一片歡聲笑語,全然不顧忌把靜夜中的鴛鴦夢驚醒,怎么了?此時有人獨自來到江樓上。別云唱那讓人傷心的南朝舊曲,以免引得失意的人落淚。
越調:十二宮調之一。
小桃紅:曲牌名。此曲調分屬正宮與越調,又名《武陵春》《采蓮曲》、《絳春桃》、《平湖樂》等。
采蓮歌:泛指江南婦女采蓮時唱的歌曲。
蘭舟:木蘭制的舟,此為采蓮船的美稱。
夜如何:現在是夜里的什么時辰?言夜已深。
南朝舊曲:南朝梁武帝蕭衍嘗作樂府《江南弄》,其中一曲名《采蓮曲》其子簡文帝蕭綱也作有《采蓮曲》;作者由《采蓮曲》聯想到南朝陳后主的亡國之曲《玉樹后庭花》,故“莫唱”。借用杜牧“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詩意。
司馬:州刺史的輔佐官,在唐代實為閑職。唐憲宗元和十年白居易被貶為江州司馬。
楊果半生生活于金,金亡五年后入元為官,雖然金在將亡時已昏庸腐敗,但他還是不能釋然于它的滅亡,于是寫下這首小令傳達了他深沉的興亡之感。
這首小令用對比的手法,抒發了興亡之感。采蓮曲原是樂府舊題,多寫南國水鄉,歌詠愛情。楊果沿用采蓮曲的舊題,寫的卻不是愛情,而是興亡,是惆悵。
小令依據內在的情緒可分為前后兩部分。前二句寫采蓮人的熱鬧,“夜如何,有人獨上江樓臥”作過渡,后兩句寫了獨上江樓之人的寂寥與惆長。
小令開篇,短短兩句,寫了一幅熱烈的江南夜景圖。夜涼如水,新月如鉤,靜謐的湖面上突然傳來采蓮人熱鬧的歌聲。采蓮人興致高品,相相互唱和,樂音高品。循著歌聲望去,只見一艘精致的小船從柳樹繁密之處駛出,那輕松愉快的采蓮歌便是從那里飄揚面至。月夜踏歌采蓮,蕩舟湖面,一幅美好熱鬧的江南采蓮圖畫!但這兩句之后,小令突然由樂轉悲,讓人猝不及防。熱鬧的采蓮曲驚醒了熟睡人的美夢,讓他再難以入睡,只得“獨上江樓臥”。“夜如何”三字極有韻味,熱鬧的夜是屬于采蓮人的,而對于從鴛鴦夢中驚起而獨上江樓的人來說,這樣的夜是悲涼的,三個字自然引出下半部分。
熱鬧是他們的,對獨上江樓的人來說,什么也沒有。獨上江樓的人疏離在這個熱鬧的場量之外,像一個旁觀者,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看到的是什么呢?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的傷痛,是“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的孤獨。至此,小令開頭的喜悅氣氛已漸漸被冷清的氛所取代,悲的情結絲絲縷縷沁入夜色里,而“傷心莫唱,南朝舊曲,司馬淚痕多”三句則是將原本若隱若現的悲哀情緒推向高潮,有一種“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意味。
小令將采蓮眾人的歡暢與獨上江樓之人的悲威作對比,將采蓮歌與南朝舊曲作對比,悲喜互見,哀樂相形。作者深諳“以樂景寫哀情”之法,有多繁華就有多落寞,有多熱鬧就有多寂寥。楊果一生經歷了金元兩個時代,金初曾登科及第,擔任官職。金亡之后,他經人舉薦也曾出來做官,與元好問拒不仕新朝雖有不同,他雖身在新朝,卻心懷舊恨,有著遺民獨有的亡國之恨,失節之悲。他目睹了金的繁榮與衰亡,朝代更迭的興亡之感揮之不去。小令中雖未言明,但亡國之音“南朝舊曲”,多多少少包含了作者對于金統治者昏庸無度的影射和對金滅亡原因的思索。
楊果 : 楊果,[1195-1269]字正卿,號西庵,祈州蒲陰(今河北安國縣)人。生于金章宗承安二年(宋慶元三年),金哀宗正大元年(1224)登進士第,官至參知政事,為官以干練廉潔著稱。卒,謚文獻。工...[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