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光(1285~1350),元代文學家、詩人、學者。初名同祖,字季和,號五峰,后代學者多稱之“李五峰”。溫州樂清(今屬浙江)人。少年時博學,以文章負名當世。他作文取法古人,不趨時尚,與楊維楨并稱“楊李”。早年隱居在雁蕩五峰山下,四方之士,遠來受學,名譽日廣。至正七年(1347)應召為秘書監(jiān)著作郎,至正八年擢升秘書監(jiān)丞。至正十年(1350)辭職南歸,途中病逝通州,享年66歲。著有《五峰集》20卷。
詩文自成一家
李孝光是元代中后期重要文學家,在江南一帶負有重望,同當時文壇名流如薩都剌、張雨、張翥、柯九思、楊維楨、顧瑛等頻相往還唱和。集中寄酬薩都剌詩多達三十題五十首,可見兩人交往的深密。張雨《寄李季和》云:“孰與言詩李髯叟,一日不見已為疏。因觀故京來白下,載聞新作過黃初。”柯九思稱其“詞甚奇古”;楊維楨比為“李騎鯨”;顧瑛言“詩文自成一家,為東南碩儒”,并予推崇。
元代泰定四年(1327)至天歷元年(1328)間,李孝光與楊維楨相遇吳下,促膝談詩,志趣投契,相為莫逆。其時李維楨資望尚淺,而兩人才情相匹。他們共倡樂府詩創(chuàng)作,團結(jié)和影響了江南一批作家,競相唱和,蔚為風氣。對此楊維楨在《瀟湘集序》中曾有簡要說明:“余在吳下時,與永嘉李孝光論古人意。余曰:‘梅一于酸,鹽一于,飲食鹽梅,而味常得于酸之外。此古詩人意也,后之得此意者惟古樂府而已耳。’孝光以余言為韙,遂相與唱和古樂府辭。好事者傳于海內(nèi),館閣諸老以為李、楊樂府出而后始補元詩之缺,泰定文風為之一變。”
由于李、楊首倡,參與者又大多為浙籍詩人及靠近浙江的蘇吳詩人,后來學者名之為浙派古樂府運動。這是元代中后期的一次詩歌革新運動,影響深巨,它后來被稱為“鐵雅詩派”而風行元季明初詩壇。
李孝光的樂府體詩(包括騷體及部分古體歌行)創(chuàng)作,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擬古創(chuàng)新,用古調(diào)寫新辭,多為即興命篇。二是以古音協(xié)韻,運用《詩經(jīng)》、《離騷》的韻字,意在擺落時調(diào),尋求別樣的韻味。三是善用比興引喻,語有寄托,風格上出入二李(李白、李賀),造意瑰奇,富想象力。四是切近社會現(xiàn)實,有所為而作,或詠懷抱,或諷時事,繼承了漢魏樂府的寫實精神。明宋緒《元詩體要》稱其《吳趨曲》、《采蓮曲》“有魏晉風格”。
《箕山操為許生作》是他樂府辭的代表作:“箕之陽兮,其木樛樛。箕之冢兮,白云幽幽。彼世之人兮,孰能遺我以憂。雖欲從我兮,其路無由。朝有人兮,來飲其牛。”
楊維楨對李孝光的創(chuàng)作給予高度評價,稱“其樂府詩尤長于興喻,海內(nèi)學者喜誦之,故至正文體為之一變云。”李孝光卒后,他痛感失去知音和作詩的對手,深表懷念,讀詩至感激處,乃大呼“安得起吾季和而見之,寧不為之擊節(jié)而起舞乎?”
李孝光家世雁山北麓的大荊,對故家山水最有會心,觸處感賦,無不曲盡其妙。他以豐富多姿的游記和詩詞創(chuàng)作,塑造了雁蕩山的文學形象。其中《雁山十記》是繼唐柳宗元《永州八記》后又一山水記系列名篇,文筆簡峻,意味雋永,刻畫精細逼真,元明以來,傳誦很廣,收入各種文學的選本。歷代的名作家如黃宗羲等人對其也非常推崇。
他善于渲染環(huán)境,烘托氛圍,突出人的感受體驗,創(chuàng)造獨特境界,達到聳動的效果。《始入雁山觀石梁記》后段云:“月已沒,白云西來如流水。風吹橡栗墮瓦上,轉(zhuǎn)射巖下小屋,從瓴中出,擊地上積葉,鏗鏜宛轉(zhuǎn),殆非世間金石音。燈下相顧,蒼然無語。夜將半,設兩榻對臥。子約沾醉,比曉猶呼其門生,不知巖下宿也。”
“李、楊”齊名,人們多注重李孝光的樂府古體,其實他的近體律絕也很有成就。清代康熙年間著名學者顧嗣立《元詩選二集》選錄五峰五七言律一百十二首,意猶未足,復舉摘十數(shù)聯(lián)附后,稱“皆極新警之句”。四庫館臣《五峰集》提要曰:“近體五言,疏秀有唐調(diào);七言頗出入江西派中,而俊偉之氣自不可遏。”
五律如《天臺道上聞天香》:“八月天臺路,清風物物嘉。晴虹生遠樹,過雁帶平沙。日氣常蒸稻,天香喜釀花。門前五株柳,定是故人家。”清雋秀朗,風韻絕佳。
七律的創(chuàng)作成績更大,風格呈多樣化,詠物、懷古、行旅、別情,皆有出色之詩篇,如《送古淡上人用張仲舉韻》:“夜聞石鼎車聲苦,夢繞揚瀾浪蹴天。狂客還尋破虱錄,清童解答野狐禪。水來巴蜀如衣帶,云斷中峰見岳蓮。恨殺秦淮舊歲月,向人離別照年年。”《白沙早程》:“聽得鄰雞便問程,前涂猶有客先登。官河半落長橋月,僧塔疏明昨夜燈。古渡潮生鷗浸夢,野田風急浪歸塍。雁山喜入新詩眼,踏破秋云最上層。”
李孝光詠雁山的律作多首,每有勝韻,如《次陳輔賢游雁山韻》:“竹杖棕鞋去去賒,一春紅到杜鵑花。山椒雨暗蛇如樹,石屋春深燕作家。老父行尋靈運宅,道人喚喫趙州茶。明朝塵土芙蓉路,猶憶山僧飯一麻。”寫景新異,興會獨到,風調(diào)絕似放翁。
他善于模寫鄉(xiāng)土風物和村野景趣,如《十里》:“官河十里數(shù)家莊,石埠門前系野航。梅月逢庚江雨歇,稻花迎午水風涼。橋橫自界村南北,堠斷誰知里短長。倦矣野塘行瘦馬,云山杳杳復蒼蒼。”輕俊暢朗,于渾樸中見工致,可以看出晚唐諸家和南宋陸、楊、范的影響。
李孝光七言絕句現(xiàn)存二百三十九首,數(shù)量最多。如《天臺道上聞天香寫贈胡仲賓》:“萬斛天香夜氣收,曉風涼月釀清秋。詩人試與評花品,定是人間第一流。”
李孝光留存的詞作,篇數(shù)不多,卻甚有特色。清藏書家丁丙謂:“其詞跌宕流利,無綺羅纖秾之態(tài),殆得于山澤間清氣者深也。”十分恰當?shù)馗爬怂脑~風。胡玉縉言其詞同他“風骨遒上”的詩風相表里,“一洗元人靡麗之習”。又謂:“楊維楨作《陳樵集序》,舉元代作者四人,以孝光與姚燧、吳澄、虞集并稱。今觀其詞,殆與集相伯仲,以視澄之因辭見道者,此似轉(zhuǎn)出其上矣。”極為稱譽。
詞作特點
李孝光今存詞27首,大部分抒寫隱居情趣,其中多涉及對出處行藏、人生榮枯寵辱的看法。他的《鷓鴣天》中“龍門他日文章客,雁蕩今朝行地仙”和《滿江紅》中“富貴何須囊底智,功名無若杯中酒”;“百萬蒼生正辛苦,到頭蘇息懸吾手”,都表現(xiàn)出他愛君憂民的正統(tǒng)儒家思想。他的詞作大多有真切的思想感情,如寫田園風光的《念奴嬌》,描繪了江南暮春的農(nóng)村風物,文字淳樸自然,表現(xiàn)出隱居之士恬淡的心境。而寫送別的《水調(diào)歌頭》二首,惜別中又勉強作慷慨語,然而又禁不住道出凄涼之意,表現(xiàn)了一種復雜的感情。
李孝光的詞直抒胸臆,易讀易懂,但不夠含蓄。他的詩也如此,像《游艮岳》說:“一沼何堪役萬民,一峰將使九州貧。江山假設方成就,真?zhèn)€江山已屬人。”但從內(nèi)容上看,他的一些詩如《桐江》、《柳橋漁唱》、《衡門有一士》等,含有對人世的不平之鳴。今存著作有《五峰集》11卷。